陈先义评《塞上风云记》：第一位还是把戏演好
中央电视台黄金强档刚刚收官的电视剧《塞上风云记》，吸引了亿万观众的青睐，成为人们相互推荐观看的一部热剧。在这样一个特别的日子，一部电视剧，为郁闷中的社会带来了愉悦和鼓舞，不能不说这是艺术以自己的特有方式对当下抗疫的重要贡献。开言不谈张家口，徒在塞外也枉然。一个本来不为人注目的塞外城市张家口，居然一瞬间成了人们街谈巷议的热门话题。一部戏，到底凭什么样的魅力，能够在这样的特殊时期，给人们以战胜困难的信心，给社会带来文化的温暖？问题很值得研究。
《塞外风云记》可说的话题很多很多。比如，关于历史剧怎么写的问题；关于写历史怎么关照现实的问题；关于一带一路的历史怎么变成形象化的艺术表现问题，等等，都有很多值得总结和探讨的经验。但是，除了这些之外，我认为，这样一部剧，给人印象最深的还是演员怎么把戏演好，怎么用一流的表演征服观众的问题。
时下，说到演戏，人们似乎陷入了一个误区，好像流量明星就是选择演员的导向，一些编导在心眼里觉得这些能带来收视率的举措无法摆脱。习惯了过去那种“唯市场马首是瞻”、让收视率说话的行为方式，今天让他再写点讲社会效益的为人民大众喜爱的好作品，居然不知道怎么写了。那些习惯于多年来靠一张脸蛋混饭吃的演员，突然叫他拼拼演技、凭演技说事，一下子便不会演戏了。不得不说，这是长时间迷乱于市场票房为主导的现象给社会文化市场带来的弊端。这就是我们讨论《塞上风云记》的意义。
《塞上风云记》的推出，一下子让人有耳目一新的感受。
这种新感受在哪里？恐怕第一位说的就是演员们的真功夫。他们好像憋着那么一股劲，那就是一定要把戏演好，大家都在认认真真地演戏，都在想怎么拿出那种一招一式的真功夫，用生活的真实征服感染观众。
《塞上风云记》的演员们这次走在了前面。这支队伍不是哪一个人，而是一个拼演技的整体。正面人物如出演男一号吕俊杰的韩栋，出演女一号孙鹊喜的徐梵溪，包括那个演二夫人的孙绮云，一个个把人物把握得那么准确、生动。那几个反面人物如瞿世年、瞿大宅等，一个个将色厉内荏、心狠手辣的形象刻画的入木三分，使观众随着剧情产生与之俱来的愤怒和仇恨。
《塞上风云记》以晚清及民国初期为叙事背景，讲述了在波诡云谲、动荡变化的社会局势下，一代儒商吕俊杰凭借坚强不屈的性格、勇往直前的精神和忧国忧民的气节，最终克服重重困难，带领张库大道走向振兴和繁荣的故事。从草原的一条商道一直写到中国最著名的京张铁路。那个中国铁路的开山鼻祖詹天佑，在剧中不过是一个名叫“詹先生”的衬托人物，但观众谁都知道那个詹先生就是著名的中国铁路开拓者詹天佑。吕俊杰由一个出身富家的商门之后一步步成长为发愤有为的商界英豪，成为一个坚定爱国爱民的创业英雄，人物成长线条清晰，质感而生动。这是一个富有感染力的人物形象，因为在这个人物形象身上，概括的是我们这个民族那种不屈不挠的坚忍和英勇无畏的品格。
一个人物的形象展现，剧本作为一剧之本当然是尤为重要的。但能否把握剧本，能否对剧本的思想主题进行艺术地再创作，说实话，这就要看演员的真功夫。一个表情一个动作，都有力透纸背的审美力量。我认为，作为韩栋来说，对作品的把握非常准确。他举手投足间，人物的命运便跃然纸上。随着这个人物的命运的起伏跌宕，人物形象深深打动了观众。剧作设计好像有意在给这个人物以更多的磨难。刚刚长大成人，父亲便被瞿家父子逼死。父亲将家产留给他这个排行老五的儿子继承，却阴差阳错落到了老大手里，实际上被瞿家父子掌控。由此便展开了人物曲折的命运。不幸的事情接踵而来，他的二哥三哥为查清父亲死因决计复仇时，又被心狠手辣的瞿家父子杀害于赴京的路上。再后来承继家业的大哥又被瞿家父子毒杀。由于瞿家父子的毒杀陷害，吕俊杰不止一次受到牢狱之灾，酷刑折磨，设计毒杀，但吕俊杰一次次坚强挺了过来。唯一不能动摇的是他奋斗进取的意志。即使在最为苦难的时刻，他想到的依然救百姓于水火：国穷民弱，是帝国列强可以任意蹂躏百姓的原因，解除民生苦难唯一的是要让国家强大起来，所以即使在受尽牢狱酷刑的危难之时，他依然惦记着要保护商道上的百姓利益。这样一个人物，当日本帝国主义的铁蹄踏上家乡土地的时候，带领子孙挺身杀敌，成为爱国护民的英雄，是他必然的选择。而正是这个选择，使人物形象光彩照人，富有了爱国英雄的色彩。
比较起来，作为女一号的由徐梵溪扮演的孙鹊喜，因其成功的演绎大大增加了这部戏的感人魅力。这是一个不仅外形美丽，而且心底善良、为人厚道、富有智慧、敢做敢为的女性。与其说人物是在演戏，倒不如更准确地说，演员是在活脱脱的演绎生活。有些关键环节尤为感人。比如当她与吕俊杰发生感情波折以后，作为一个女性，她不是怨天尤人、自暴自弃，而是自己挺身创业，靠个人奋斗改变自身命运。向一个生意和商业上的知名人士王大娘学艺，开办了张家口第一家银行。从某种意义上说，她的创业精神，既是对社会转型期妇女要求个性解放的反映，同时也与敢于拼搏进取的吕俊杰的性格作了最好的呼应。她理解丈夫，通情达理，有着女性天然的同情心。当孙绮云这个堂妹阴差阳错的爱上了自己的丈夫，这个对自己心怀嫉妒和排斥的堂妹成为自己竞争对手的时候，她采取的不是传统的拒绝，而是欣然接受了命运的安排。凭着自己的通情达理一步步感染堂妹孙绮云。当吕俊杰因为牢狱之灾，受尽酷刑后，孙绮云的哥哥暗中操作，在吕俊杰昏迷时按着吕俊杰的手指签押了一封休书，断绝了与孙绮云的婚姻，而孙鹊喜又用尽办法，让吕俊杰死里逃生光复家业后，孙绮云带着儿子要求上门时，又是孙鹊喜细心劝导，原谅了孙绮云的过错。演员的这一切表演，把一个善良贤惠又宽宏大度的女性表现的淋漓尽致。人物的表现符合历史特定氛围，不做作，不娇柔，不粉饰，有真意。因此一个可爱贤惠的女性便在剧中栩栩如生。
同样作为女性形象，二夫人孙绮云为整部剧作增添了不少亮色。她敢爱敢恨。明知吕俊杰是有妇之夫，并且是自己堂姐的丈夫，但却死去活来爱上了这个男人，这在一般人看来是不能实现的事，但她却大但追求，不惜一切要获得。正是这样一个泼辣、直率、敢作敢为、又有几分自私的女性，虽然有意无意搅乱了不少大事，但也为作品增加了几分幽默和喜剧成分。她的可爱处在于心口如一，内心的小聪明往往被人一眼看穿。正因为如此，又不乏几分可爱之处。当外出去了商站，孙鹊喜已经陪了吕俊杰一个多月，她想争取到陪伴丈夫的时间，便每天一大早把精心做好的饭菜热情端给孙鹊喜，弄得孙鹊喜甚为惊喜。而还是她自己最终道出了个中缘由。说姐姐你已经陪俊杰一个月了，是不是让我也照顾一段时间，这欲言又止的精彩表演，把一个质朴而又可爱的女性演绎得活灵活现。这个人物到了最后大放光彩。为了保卫德德堂的银库，她与自己亲生儿子就睡在库房里盯着，到土匪“吃三省”带人来抢劫时，作为一个女性，她站在最前沿像一个勇士一样勇敢拼杀，最后终于寡不敌众，被土匪杀害。生命最后时刻，她不仅眼见土匪们从银库抢劫银两，而且眼看着自己亲生幼子被活活烧死。她的悲壮的牺牲，使这个看来并不耀眼的女性焕发了生命的光彩。人物形象一下子高大起来。至此，作品也完成了对这个富有个性的人物塑造。
除此之外，这部作品在对反派人物的塑造上，也颇费了一番功夫。嗜赌成性的瞿大宅，心毒手狠的瞿世年，以及绰号吃三省的土匪头子，这些人物都具有非常鲜明的年代印记。特别是瞿世年、吃三省这样的人物，最后卖身投靠日本人做汉奸，是他们的必然结局。这些人实际上是对那个年代唯利是图、奸诈刻薄、内心歹毒的统治阶层一类人的高度概括。正是因为如此，才凸现后来中国共产党领导的革命对外不仅要推翻帝国主义的压迫，对内还要推翻一切反动势力和所有封建残余的压榨。从某种意义上说，正是这些反派人物的出色表演，才衬托出吕俊杰这样一批人物身上所展现的民族大义和可贵品格。作品最后写了察哈尔抗日同盟军和共产党的领导的抗日武装，使整部剧作有了革命的底色。客观上，也符合那个阶段张家口的历史。
《塞上风云记》硬是把这样一部被一般人看来商业元素充足的戏，做成了一部表现主流价值观的、不仅思想而且艺术质量俱佳的高品质大戏，足见编导及剧组的高远眼光。正如本剧的总制片王子囡所说：追求高品质的人民大众喜闻乐见的主流大戏，不媚俗、反低俗、抵制一切与当下国家和人民需要相悖的作品，要每一个艺术家从自身做起。只有如此，净化我们艺术的天地，为我们的人民为我们的社会奉献有灵魂有思想有质量高品位的艺术作品。
我想，总制片王子囡的这段话，正是《塞上风云记》成功的原因所在。
（作者：陈先义，中国作协会员,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理事,国家重大题材影视作品审查专家组成员，原《解放军报》文化部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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